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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5章 卿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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綠樹成蔭, 蔥蘢靜謐,父子二人踏過了那白整的石板,進入了界中。

眾目睽睽下, 卿瀾兮眼露不悅, 他一向知曉父親以禮待人,但怎地什麽人都要獨見?還要用界罩住,使人看不到界中景?

而靈界之中, 卿禹之、宛陵霄靜默以對,已是良久。

卿禹之緊緊捏著劍鞘, 也緊緊盯著眼前的宛陵霄, 那緊扣的關節已暴露了他內心情緒。

等了許久,他才低聲喊道:“……霄兒。”

只此一句,宛陵霄眸色微動, 卻未回應。

卿禹之像是知道早會如此, 便苦笑:“霄兒……你可知, 這數年來, 爹爹一直在尋你。”

“……”宛陵霄自是知道。

卿禹之數年來,來西嶺找過他,也朝他寫過信,只不過他從未予回音。

“你是不是打定了主意,這輩子都不與爹爹說話了?”

“……”

沈默如刺。

卿禹之紅了眼。

宛陵霄擡眸, 只見他的父親面白如玉, 面龐上布滿細紋, 與離別時比已陌生了許多。

他蹙眉, 淡聲道:“我和南陵卿家之人, 沒什麽話可說。”

“霄兒……”卿禹之苦笑。

宛陵霄別開頭, 盯著那四下的花草。

父子之間, 可謂好生尷尬。

卻聽卿禹之又小心試探道:“那霄兒此次,為何前來明月臺?”

宛陵霄凝眉,本不想與卿禹之多說,但想到如今西嶺情勢,扭頭冷聲道:“黃金臺,將奪長生劍。南陵卿家,最好小心著。”

卿禹之聞言,眼中頓時散出光:“霄兒是記掛著……”

“不。我只是為了保西嶺。”

卿禹之眸光一暗。

二人再次陷入溫吞的沈默。

實際上,在宛陵霄少時,即父子關系還未破裂時,二人一旦在一處,便是幾乎是無話不談。

而或許正是因為那曾經擁有的親近,如今的沈默仿若變成了一把刀,同時割著二人。

宛陵霄手指收攏,只覺得這一切折磨得他要發狂。

按理說,他本一刻也不想與這位曾經的親人多待。

但想到褚菁遙的危局,也想到與他相關的過去,再沈眸,他臉上不見任何情緒,開口了:“過去之事,不必提了。如今,大人身為卿家家主,當帶我進卿府和衛府尋一人。那人我查出,是將對卿家、長生劍不利的關鍵人物。”

卿禹之擡眸,深深地看著宛陵霄,才問:“那人是何人?”

宛陵霄想了想,便把奚沈之的大概模樣和力量特點,那人過去如何要殺他,又如何聯絡褚菁遙告知明月臺之難的事修飾著告知了卿禹之。

“好,好,爹這就帶你去找。”

“那出去吧。”宛陵霄並不想與卿禹之獨處。

“那姑娘是何人?”卻聽卿禹之問。

“姑娘?”宛陵霄反應了一瞬,才明白卿禹之在指褚菁遙。

“……並不是熟悉之人。她不值得信。”

雖然,宛陵霄和褚菁遙關系有所緩和,但她那喜怒無常、兩面三刀的性子他是熟知的。若是說熟,恐怕卿禹之能被褚菁遙賣了還幫她數錢。

而出界前,宛陵霄猶豫一番,又召出玉笥,放到了卿禹之面前:

“收回去吧。不必再送我這些。”

“……”卿禹之獨立綠蔭下,眼露黯敗,肩膀都似乎被壓了石。宛陵霄卻頭也不回地走了。

——

月明星稀。

修睦林外,正是通衢之道,連接那傲然挺立在明月山上的明月臺。

褚菁遙坐在馬車中,正朝北行。她卻回憶起了方才的場景。

出乎所有卿家子弟的意料,卿禹之與宛陵霄相談出界後,便堅稱先前不過誤會,還不顧卿瀾兮的反對,把宛陵霄和褚菁遙請上了馬車,讓他們一同去明月臺。

“父親,此人對明月臺不敬,您為何……”

“二位大人對明月臺並無歹心。”卿禹之大概深知二位兒子的矛盾,忙把卿瀾兮往前引去,厲聲道,“他們方才朝我稟報了一事,的確緊要。我也有事相討。好了,瀾兒,人當氣量大些,不必再說。”

褚菁遙上了馬車後,便見宛陵霄面若冰霜地跟上,不由瞇眼。

真是詭異的情形,卿家三父子,以這種方式同行。

而宛陵霄坐在她身旁坐定後,便閉眼一語不發。

褚菁遙挨過去,卻是手緩緩地伸過去,拉住了他,再一翻,十指相扣。

……本是他們過去博弈和試探時常做的事,但如今被她一做,或許是因為之前識海互通和種草的新經歷,猜忌少了分,這暧昧卻比過去多了分。

“……做什麽?”宛陵霄睨她,才覺方從那情緒的噩夢中脫離,啞聲問。

褚菁遙只覺暖意從宛陵霄手掌持續不斷地湧來,她本想抿唇,卻覺得這樣露怯了,不由燦然一笑:“關心你呀。看你不太高興。想讓你高興。”

宛陵霄與她對視。

“哦。”他淡淡道。

這什麽反應?

褚菁遙眼底蕩過不滿。

卻見宛陵霄也握緊了她的手,低聲道:“多謝。”

他握得很牢,暖意不斷。褚菁遙一怔,才輕輕一笑。這還差不多,這才是乖小狼。

但她的目光掃向那窗外時,卻發現雖然宛陵霄在有幾分安慰,但她自己愁緒斷不了了。

……如今的局面,實在太糟糕了。

她忍不住想一個人。

那便是衛明珠。卿瀾兮提起的繼母。

衛明珠……她的記憶裏,幾乎是一個透明人。

因為無論在原世界線還是現在的世界線,此人基本都是一個狀態——久病纏身。

在她的印象裏,此人雖然與卿禹之因聯姻成了夫妻,但平日幾乎不見面,並不親近。她也不喜熱鬧,深居簡出,相熟的人沒幾個。

但或許是這樣——

褚菁遙猛地瞪眼。

這說明,衛明珠或許對於一些別有用心的幽魂,是個絕佳的藏身點。

大病,可掩藏附身時帶來的小病;不喜熱鬧,便可掩飾性格的微末轉變。

“啊。”她突然坐起來,臉煞白了幾分。

宛陵霄也蹙眉看向她,見她神色,敏銳地瞇眼:“你是在想衛明珠夫人?”

褚菁遙:“……”

她瞪向他,冷冷道:“沒有,你在瞎猜什麽。”

“我也在想她,沒什麽不好承認的。”宛陵霄說。

“……”雖然不喜歡宛陵霄亂揣測她的心思,但褚菁遙想到如今的局面,也只有壓低聲音,“你想起什麽了麽?”

說話時,她掃了眼外面,示意宛陵霄隔墻有耳,隱晦著說。

宛陵霄道:“聽說這位衛夫人體弱多病,與她的靈根有關,治了數年都未治好。我出生的那一年,似乎她便生了場大病,還是到我故鄉南山求藥的。”

這出生年份,自然是假的。褚菁遙聽出他話裏有話,是要提示時間,忙問:“哪一年?”

“聞焱十年,夏。”

褚菁遙臉色大變,這不正是褚競翡死去,宛陵霄金丹被挖那一年?

做過人偶的她深知……一魂初次進入一具身體,說什麽都會引起一些癥狀。而那不通過天道的奪舍,自然也會引起。只不過大病覆小病,所以之前他們沒發現。

“天可憐見……”她的手腳瞬間冰冷,聽外面動靜,也不再多言,閉眼思索起來。

糟糕。這狀況實在太糟糕了。

她一把收回被宛陵霄牽住的手,轉身背著他,趁外面的人不註意,以隱秘的方式傳了兩道靈訊出去。

一道給影女,影女如今善判斷,她讓她萬事小心,不可相信明月臺之人,有不對便立刻逃跑。

一道給龍閣的部下,卻是準信,讓他們立刻撤離,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。

褚菁遙一向謹慎,著實不願意犯險。她甚至恨不得現下自己也立刻跑了,中途再找個替死鬼幫她試探。

但是,但是……真要這會兒退了,褚菁遙著實不甘了。

過去百年的經營,她不願毀於一旦。

路途遙遙,褚菁遙看到了那高立雲端的千神塔,那青蔥壯闊的明月山,也看到了那文雅宏偉的明月臺。

明月臺下,便是世家大宅。

卿府已至。

褚菁遙抿唇,猶疑到底要不要設法離開,還是入虎穴一探,卻見卿禹之手下一位弟子過來,上了馬車,把兩道靈符遞給了他們。

“二位大人,家主說,定要收下。”

宛陵霄冷冷擡起眼皮。褚菁遙見到這符,卻暗暗地吃了一驚。

“天相符?”

弟子似乎自己都有些疑惑此時所為:“不錯。此為家主所築,還請勿對外人相告。”

褚菁遙蹙眉。

這天相符,的確在明月臺極為珍貴。之所以名“天相”,是因為其需要畫築符者出生時的天相於其中,拿著便相當於與築符者建立了緊密的聯結。

而天相符,作用相當於傘和鑰匙。一方面,可耗築符者存於其中的靈力為持符者遮風擋雨,抵禦傷害;另一方面,也可以此為秘鑰,見天相符如見本人,許多明月臺秘密鑄造的靈界可靠此天相符通行,不會擋住他們。

褚菁遙過去便聽說,卿大長老的天相符可直通千神塔頂。

此時拿著的是卿禹之的……褚菁遙盯著那天相符,眼中散出了光。或許,有了它,她真敢再入卿府一闖……

“我們……”宛陵霄冷著眸,淡淡開口。

褚菁遙卻猛地拉了把他,橫在他面前:“多謝。我們便不推辭,收下了。多謝卿家主的好意。”

那弟子離開了。

宛陵霄這才回眸,冷冷地瞪向褚菁遙。

褚菁遙也理直氣壯:“不要意氣用事。像個小孩。也別做出這苦情戲的模樣。我們現下有正事。”

宛陵霄:“……”

褚菁遙把此符塞到宛陵霄手中,便下去了。

只見那卿府,和行荒的孟府極像,嵌在那青山之中,一派寂靜。她隨眾人前行,但一道聲音,卻忽然吸引了褚菁遙的註意。

那是一道清冷的女聲:

“禹之,瀾兒,你們帶人回來了?”

作者有話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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